top of page

艺术档案×对话丨兰路虎——寒风中的芝加哥

Mar 17, 2022

编辑 / 苏通

嘉宾 / 兰路虎

对话人 / 张雨萌 / 王峥


 


兰路虎


b. 2001

严寒的芝加哥里蠢蠢欲动的行为艺术家。透过艺术的窗户观察社会问题,通过作品表达关切,做出改变。


ins:Ohfucyou


 


编者按:我们是看见行为艺术,还是通过见证去和行为艺术家的体验共鸣?在对青年行为艺术家兰路虎的专访里,我们也许可以读到不同的答案:“遇见、撞见” 而非单单看见...




怀旧 / Nostalgia


行为艺术/摄影


王:很多行为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充满男性视角及特征的,这跟早期艺术行业男女比例失调有一定关系;但是在你的作品中观众看到的是女性的身体,对于已经习惯了“男性”作为行为主义主题的观众来说,冲击感会很强。女性的身体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吗?

兰:我没有故意去撇除性别的概念,我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性的存在,它对我来说就是身体,无关乎男女。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不太会考虑这点。


王:那有考虑过观众的男性凝视吗?


兰:完全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以及应该怎么去达成。完全没有考虑过使用男性或者女性的身体会对我想要的的效果有什么影响。之前唯一一次我对自己是女性,或者对于自己的身体的变化有行为表现,是在一个行为艺术入门课的作业里。那个时候是我的经期,去森林里构建一次行为艺术。因为我觉得森林是归属,无论到哪里森林都是我的故乡。可能对于海外华人来说,中国已经是一个不再熟悉的土地了;对我来说,在这种陌生感的驱使下,我更倾向于把自然当做我的故乡。于是就决定在自然里面做一个行为,当天故意没有放卫生巾,而是让血很自然地流下来。

张:但这也是很自然的一个变化。在那个作品里,你像一只充满野性的动物,回归到自然,让我联想到你写的那句诗,“人是一只美丽的美丽的复杂的动物。” 这里能感受到很强的连接性。






Lan Luhu, Nostalgia


王:何老师曾经有个作品叫做“与水对话”,他把自己的手腕切开了一道伤口,把血流进入水流,如果用机械性的方式无法分开血和水,那生命就是这种液体的混和。如果是血液流入自然的话,它在自然中反而能形成一种具有纪录意义的象征。

兰:我当时在河里面也做了行为,但那时候不用割开伤口,大腿就有血流下来,阴道就像伤口一样。


王:正因如此,一个没有伤口却在留血的女性身体,让我感受到了更强的冲击力。这种母性跟土地的连接,包括作品的名字是否是在表达乡愁呢?你的身份代入是一个漂泊在外的中国艺术家,但回到森林的行为,是不是呈现了一种人类在划分东西方身份之前一种更原始的状态?

兰:作品的初衷是对自然的眷恋与相伴随的归属感。我在加拿大待了四年,而在离开了加拿大之后,才发现我的身体有多么熟悉那里的土地。但是最后发现我想念的并不是加拿大,因为后来到芝加哥大概一个月后,在一次跑步时偶遇了一片森林。我一进到森林就开始摸那片土地——回到家了。于此便意识到我眷恋的是自然。




Lan Luhu, Nostalgia


 


大小我 / The great harmony


行为艺术


张:在你的作品“大小我“里,有一幕是用多条红绳分别缠住你的脖子,然后通过系住围绕周身一圈的石头向外拉扯;尽管这一幕我没有在现场见证,但通过影像记录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窒息感。

兰:其实一开始的蓝本只是一个图像:所有的石头都用红线缠着。接着才想到行为:我要拖着那些石头走一阵,然后在石头的阻力下写出天下大同这四个字。但没想到那个绳子会把我的脖子勒得这么紧,需要拉着那个绳子才不会窒息,因为绑了太多石头了。



Lan Luhu, The Great Harmony


王:使用红线是为了模拟人身体中血管的感觉吗?


兰: 确实有一种身体中血管四处延伸的感觉,就像是剪不断的关系,缠着这些代表情绪的石头,拉扯我的身体向外延伸。

王:像何云昌老师的作品中,就有尝试用身体撬动自然的东方美学。


兰:对,我有看过他的《英国石头漫游记》、《海影》、《涛》。


王:你的“大小我”,有受到何云昌老师作品的影响吗?

兰:我觉得有的,我也看过很多其他中国行为艺术家的作品。


王:“大小我”是一个蛮中国文化的作品,这三个字让我联想到中国传统里面所强调的大物和小物。在政治教育中会强调说牺牲小我为了大我,但是中国传统里面又说大我和小我是不分的,都是宇宙的一部分,都是能量和气的体现。

兰:对,所有的石头,以及作品最后用笔刷,蘸墨在纸上书写,都是很中国文化的。




Lan Luhu, The Great Harmony


张:这让作品无论从视觉或感官上都更加强烈了。你最后为什么会想写天下大同这四个字?


兰:因为这是我对社会的一个愿景。大同指的是一个乌托邦,一个似乎有道教意味的乌托邦的概念,老人有人赡养,小孩有人照顾, 所有人都怡然自得。我想表达特别和谐的一个意象,一个大我的存在。那些石头是前进情绪的阻拦,就像生活中那些细小的的障碍。红线,则是人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牵制着我去达成最后的目标。



Lan Luhu, The Great Harmony


 

身体符号与朝圣 / Symbols and Pilgrimage


王:其实你的作品有非常政治化的一面,但同时又有回到自然这样去身份化的一面,他们构成了作品的两个面相。


兰:我会把东西归结为一个是政治化的,一个是回归自然的;或者说很多时候,在寻求自我内心时,行为的表达对我来说是超越的,不断的把自己内心的东西挖出来——很多时候是朝圣之路的感觉。

王: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里面,政治跟自然有时候是贴合在一起的。


兰:对,他们会写自然来讽刺政治。我最近读诗发现原来以前被流放的诗人写自然的时候,其实是在影射政府,以及他们那个时代。



Lan Luhu,24Hrs in Chicago


王:他们在谈自然的时候,与其说是政治,不妨说政治是他想谈的那个大的东西的一部分。中国的艺术家和诗人,和西方的风景画风格相比,在谈自然的时候,所谈论的面相是比较广阔的。

兰:这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但西方起步非常晚。是不是因为文化历史比较短?中国的文化一直都是一个不间断的状态,所以才有很大的空间去表达。

王:我觉得是宗教问题,比如基督教是一神论,对他们来说,自然跟人同时处在一个范围内,甚至是可以被人统治的,所以他们很难把自然看成一种超脱性的东西。中国不一样,它没有可以超出一切的神的存在。所以自然可以是宇宙,人的身体也可以是宇宙。我作为宇宙的一部分,可以通过宇宙的另一部分重新去理解宇宙。

兰:我感觉他们总是把自己的信念或者希望寄托在神身上。遇到事情就说:“噢!上帝才知道!”他们总是把自己的命运给了第三方存在,或者让自己命运接近第三方存在的表述。



Lan Luhu,24Hrs in Chicago


张:当你做“大小我”的时候,是在很东方的哲学语境下,却又在很西方的环境中去做作品。那么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同学们的反馈是什么?

兰:我的以色列的老师说,那件作品就像不断推巨石,不断滚下来的西西弗斯一样。这是我听到最为受用的评论。大部分人都是说:“哇,酷毙了!”或是“让我震惊到无法评论。”

王:作为海外华人,面临着一个比较矛盾,但又有趣的情况:在做东西的时候,你不会想是为谁做东西。但等做完了,再去想到底是为谁做的时候,心里有一部分会希望它是远在东方的观众可以理解的。艾未未的作品就是一个例子,很难去定性它到底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作品。


兰:我觉得他的作品可以是为任何一个人做,比如说葵花籽,是超脱出文化的、像纪录片一样的形式。它是作为故事去表述的。他的纪录片讲他怎么在景德镇做葵花籽。叙述性的东西是超越文化的。



 


它客,它身,它乡 / Guest, Body and Country


张:你是怎么去看待别人对行为艺术的不理解的?


兰:我会跟他们解释行为中的构思和目的,并且给他们看一开始的蓝图,讲完之后大家也都能理解。我不太会去在乎偏见,比如武断认为行为艺术是没有任何计划的乱来,在那里瞎跳舞瞎叫。有这样的偏见的人从出发点开始就不喜欢艺术。

王:以身体做的行为艺术是以身体作为媒介,去把身体中,或生活中本来就已经有的表演性给呈现出来;身体蕴含了很多矛盾,和跨界性的行为。很多人觉得自己生活在舒适圈里面,不想跨出舒适圈的边界,但事实上作为现代社会运转的一份子,身体本身就是跨舒适圈的。


兰:我的作品里确实包含了打破的意思。芝加哥是特一个种族边界特别敏感的地方,南边全是黑人,北边全是白人。我想用行为表达这些流动的人。对我来说人是客观意义的存在,我们不应该将主观价值放在人的定义上,你就是你,人就是人,就应该是纯粹的。不能说带白人的标签就是加分,黑人就是减分的。





Lan Luhu,24Hrs in Chicago


王:换一个角度来看,你在写的诗歌对于你来说是严肃创作吗?做为艺术家,同时也有做评论人,你如何去平衡这些不同的角色?

兰:我没有特别想过我在做什么。写诗歌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读诗,有些诗看到就会哭。写诗更多是作为自己心情的一种记录,就像随便写写散文,没有把它当做一个特别认真的创作,但是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改,改到自己心满意足。为了自己去写东西同样会很投入。

王:你会在未来把它们融入行为作品或者绘画作品吗?

兰:应该会融入绘画作品,但是行为的话,无论是关于政治还是艺术,我总是要说一点什么,比如说一个东西特别触动我,我不表达就会憋坏。

王:最后一个问题,做为一个身在异乡的艺术家,你的感受是怎样的?

兰:引用一位我很喜欢的诗人的诗来回答:“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苏轼讲的,很触动我。


王:华人艺术家在不同社会背景与文化背景的环境里,也携带着故乡的视角和滤镜。而这样所带来的观点,是具有起独特价值的。你对其他同样身处异乡的艺术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兰: 没有想法。多读书,早睡早起多健身。




Lan Luhu,24Hrs in Chicago


bottom of page